全鎮上的人都死了。

這是我能夠想到唯一的可能。

我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都要停止了，到底是為什麽？即便是當年的事情是真的，可是為何會選擇這般報覆，當真是魔鬼麽？

“你們都看到了吧？”

那老人的聲音在我們的身後想起來，她伸手一拂，我和左封流便現出了身形。

“我不是鬼，而是這村中唯一存活的一個人，本來還剩兩個，不過那一個，前些日子就死了。”

“果真是那女鬼春杏害死他們的麽？！”

那老人拄著拐走到雕花木椅處坐下，“是也不是，我們這個村子是被魔物施了咒術的，我之所以活了這麽久，是因為我同你一般，曾是一個獵鬼師。”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當年春杏死後，怨氣是很重，鬧了一段，是我父親將它收了關在被封印的罐中，打算將她馴服收為己用，我們還是與她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

“三個月後，鎮上突然來了一個怪人，此人穿著甚是怪異，揚言要與我父親鬥術，我父親本不想理會此人，可是這人卻纏我父親纏得十分厲害，我父親無奈只得應下了。可是他卻突然藥同我父親打了一個奇怪的賭，說是， 若是我父親輸了便要與他鬥術。”

“是什麽賭約？”左封流若有所思地問道。

“那人說他不信這世上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他和我父親賭的是善人會先作惡還是惡人會先行善，我父親選的是第二個，那人笑笑，對我父親說：“那好，如此，我看這鎮上有個道觀，我便常去那裏轉悠看看，你也要常去酒賭之地看看，若是誰先找到適合賭約的人，便算誰贏？可好？””

“我父親應了下來，兩人在賭約未兌現期間不能用術或左右他人想法，違者便算輸。話說這怪人日日跟著兩位道人，卻也不見得兩人做什麽壞事，直到有一日，一個叫玄虛子的道人做完一場法式要回家的時候，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他走夜路跌倒了山崖下，那山崖雖然不高，但是摔一下也是要缺胳膊斷腿的，玄虛子落到山崖下，摔得遍體鱗傷，左腿也已經不能走路了，眼見天色已晚，這地方又不安全，他便一瘸一拐地爬到了一個山洞裏。”

“這個山洞裏無人居住，漆黑一片，玄虛子剛想拿出火石點火，卻突然聽見一陣嗚咽之聲，他嚇得聲音都抖了，顫顫地喊了一聲，

“誰 ？”

沒有任何人回應他，他迅速升起火來，將身上的黃符取出來，放在一邊，開始念咒。

可是那嗚咽之聲卻不曾停止，玄虛子循聲看去，竟發現身後的石頭後面竟然有三只土黃色的小狗崽。

那小狗崽一個個的就是手臂那麽大，眼睛還未完全睜開，看來是剛出生沒有多久。

玄虛子本以為這是普通的狗，也沒有過多在意，但其中一只小狗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玄虛子好巧不巧地看見了它那金色的眼瞳。

這才想起來師父同他說過，這世間有一種形似狗的小獸，名喚‘地狐’，這種小獸雖然是妖獸，但卻性情溫順，不喜歡傷人，它們喜歡穴居地下，但視力極差，很是罕見，若是食用它們的肉，不僅可以固本培元，還能夠在月圓之夜化作‘地狐’，窺見這地下所藏的寶物。

玄虛子此時已經開始心動了，他觀望了一下四周，並未發現有大‘地狐’ 的聲音，料想著它應該是去覓食了，此他心念已動，著實是難以平覆。

他是出家人，本來不應該動這些歪腦筋的。可是他又想到了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腿，只自言自語道：“今日，並非我想殺你們，只是如今情非得已，你們且莫要怪罪於我了！”

說完，他便伸手將那三只小地狐抓了過來，用頭上的發簪將他們全都戳死了，小地狐臨死前那嗚咽的嚎叫聲響徹了整個山洞，可是卻沒能換得玄虛子停手。

他用木棍將三只小地狐穿了起來，放在火上炙烤，那小地狐金色瞳孔裏還寫著驚惶不安，可是那玄虛子卻全當沒看見。

地狐的肉果真是名不虛傳的，玄虛子吃了幾只小地狐的肉後，瞬間覺得自己身上那基礎疼痛好了不少，他起身走了兩圈，那腿腳，他只覺得要比他之前摔下懸崖還要利索。

他走出山洞前刻意將小地狐的骨頭和灰燼都掩埋了起來，生怕被人發現，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事情卻還是被一直尾隨他過來的怪人發現了。

“那怪人並未馬上揭穿他，而是將他所見到的事情回來講給了我爹聽，我爹自然是不信的，那怪人搖了搖頭，只對我爹說，

“你且看著這月十五便好了，屆時你來這鎮上道觀一趟，一切自然明了。”

“到了十五那日，我爹來到了鎮上的道觀，卻並未發現怪人的身影，但他卻看到了一地的死屍，他們身上穿著道袍，身上，臉上全都是抓傷，有的甚至被掏了心。”

“我爹暗想不好，連忙拿出法器，可此時他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野獸的嚎叫，我爹轉頭看去，竟見到了一個比人還高面目猙獰，獠牙橫生的怪物！”

而那怪物身上竟然坐著說想要同我爹鬥法的那個怪人。

那人朝我爹笑了笑，感嘆，

“我便說麽，人性這個東西，著實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就在方才，我身下這個叫做.....”他皺了皺眉，伸手拍了兩下那怪物的頭，

“對了，叫玄虛子的這個道士啊，他就變成大怪物了！”

他語氣誇張，但臉上卻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我的父親。

“你究竟是誰？！”

我父親知他來者不善，拔起長劍便同他鬥起法來，曾經豢養的春杏也被他喚了出來對付那怪人，可是我父親最終還是輸了，那怪人的法力根本不是那種平常的泛泛之輩能夠比的。

“他捉住了春杏，也不知對她施了什麽術法，那春杏便化作了比從前還厲害千倍百倍的厲鬼，直接將我的父親殺死了。”

那老人說道這裏的時候，甚至都有些哽咽了，我更是憤恨，此人哪裏是來者不善，他根本就是不想這個鎮子存在了！

“那後來呢？”

“後來，那怪人便騎著變作地狐的玄虛子離開了，春杏卻被留在了鎮上，那怪人對鎮子施了邪術，鎮上的人死了以後，鬼魂還是會同常人一般與活人在一起生活，前幾日被掏心的年輕人，他的鬼魂如今還是在鎮上。”

“那些鬼魂難道不記得他們曾經埋了他麽？”

老人點點頭，“他們埋了人以後，便不再記得了，這裏的鬼魂不能投胎，日日生活在這鎮上，等所有人都死了以後，他們便會日覆一日重覆著往日的生活。”

“那你那日為何會熬那帶死人手指的粥？”

這是我最不解的地方，我甚至差點以為她是那妖怪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因為，鬼魂也要維持自己的形態啊，若是他們發覺了自己是鬼魂，整個鎮子怕是要成為人間地獄了，到時候你們幾個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出不去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些不解，難道說她熬得那些粥是為了救我們？！

“我用的是從前封凍的屍體，鬼魂要從中吸取能量，維持他們的形態，若是哪個鬼魂被對方先發現自己是魂魄的話，他們就會變成比春杏可怕十倍百倍的鬼，一個倒是還好，可若是全鎮上下都響起來的話，你們根本不能活著出去。”

“那你呢？她為何不殺你？！”

那老人哭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她曾經一直住在這裏吧，她時常會回來，就坐在那古井邊上，一會哭一會笑的，她許是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不殺我，或許是已在我身上感受不到活氣了....”

我聽完這老人的一番話，只覺得愧疚的要命，原來她一直都是為了救我們，而我們還不識好人心的以為她是妖物，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眼裏有些酸澀，

“大娘，對不起，我.....”

“別說了，我雖不知你們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但我還是勸你們快些回去吧，否則，若是等我也死了，怕是真的就幫不了你們了。”

我搖了搖頭，

“大娘，我的一個朋友被人綁到了這裏了，我必須將她帶回去，你可曾見過一個臉上張著黑痣的男人帶著一個女孩來到過這裏。”

老人仔細回想了一下，道：“你說的，可是這個？！”

她起身從那些遺像中挑揀出來一幅遞給我，我拿在手裏仔細一看，那明晃晃的大黑痣，可不就是朱奔！

“就是他！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那老人搖了搖頭，“此人乃是無魂之體，進了這鎮子後便倒下了，支撐他的是一塊靈玉！”

“那被他抓來的那女孩呢？！”我十分焦急地問道。

“那靈玉像是什麽妖邪之物，引著那女孩去了鎮上的墳地，自那以後，我便沒再見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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